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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鈴鈴」鬧鐘響了兩聲後被我的手掌按掉而停止了短暫的活動時間後，剛剛做的夢境也隨之消失。我坐起身來，彷彿看到那三個人就站在我的床邊催促著我，微風吹了過來，人影消失無蹤。朦朧間只看到了牆上掛著的咖啡形狀的月曆，八月。
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？我泡著咖啡想。那是高二段考完的當天吧，像被禁錮已久的猛獸一般，突然的就群起暴動起來，恍恍惚惚間，又到了下次段考。我看了看手錶，數字的跳動象徵著我的過去正進入過往裡。
＊
那是在段考完當天的事。
芸背著黑色背包，手裡拿著一本課本，就這樣子站在教室門口半側著身，一手放在口袋裡。
「走吧。」她的語氣很輕鬆，像是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。
跟陽光一般的人，我常覺得，芸就是為了照亮別人所存在的。
芸將鞋帶拉的緊緊的，週遭的人群吵雜聲微微的像風吹一般，藍天上只有幾朵雲，很美好，但是我卻討厭。
「快走吧。」芸又催促了一聲。日光從樓梯間的隙縫照射在她的肩膀上，金黃色的光芒將影子給壓了起來。那是我第一次覺得人的背影可以這麼好看。
「妳知道什麼叫用功嗎？」芸突然問我。
「用功？」我像鸚鵡一般重複著字眼。太陽這時發昏般的照在我身上，我覺得很難過，但是也只能毫無怨言的承受著。
「算了，反正跟妳說妳也聽不懂。」芸哼著歌。
「對了……」我說，眼神飄向另一邊的教室。
「怎麼了嗎？」芸摸摸我的頭。她老是把我當成小孩，雖然我抗議過好幾次，「考卷沒寫上名字？」
我才沒有！我說，我可是檢查了三四遍哪！
「可是妳還是挫一堆啊！」芸說，指著我手上用紅筆劃滿的題目卷，「妳這樣要如何上大學呀？」
「也沒那麼差吧？」我說。
「我打個比方好了，」芸略生氣的望著我，「我們成績的差距就像是日下萬里跟天野平一樣。」
「欸，我不知道妳也有在看漫畫耶。」
「我當然有看啊，只是不常罷了。」
＊
我握了握手中的飲料，它變的有些冷了。
其實我不愛喝咖啡，這只是一種習慣，也像是一種儀式，我可以藉由這種方式來連結與某人之間的記憶。
我突然想哭。
沒有任何理由，只是一種突然的衝動，雖然這種衝動我很熟悉。
我是一個由情緒左右生活的人，我很早就體認到這一點了。
＊
「會痛嗎？」芸低下頭說。
痛死了！我摸了摸頭。疼痛像是酷刑一般的侵襲著我的頭，而籃球正在旁邊滾動。
「對不起，請問……」男生跑了過來，很可能是要問那顆籃球的事情
「這個對吧？」芸拿起球，「你們是怎麼打的啊，砸到人了耶！」
「對不起對不起……」男生不斷的點著頭。
「不要罵他了啦，他好可憐哦。」我說，彷彿被丟到的不是我。
在陽光下，我清楚的看到那個男生的汗水沿著衣服滴下，一滴一滴的。
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小默，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這樣認識他。
畢竟被籃球打到而認識是一件討厭的事。
他後來就跟我們成了好朋友，雖然芸偶爾會拿這件事情來罵他，基本上，我們之間還算是蠻平靜的。
＊
我看著牆上的照片，我們幾個人歪七扭八的站在鏡頭前面，好像有人沒站穩，不過我想不起來是誰。
應該不是我，應該。
要出門的時候有好幾次差點跌倒，我拉緊球鞋的鞋帶，讓鞋子能安穩的掛在我腳上。
左手拉起一個圓，右手再繞過去，四分之三的時候從中間拉起來，我照著依笛教我的方法作。
依笛總是很溫柔，而且神經大條，不過她從來不承認後面那一點。
如果是我也不會。
＊
我第一次見到依笛是在小提琴的比賽會場。我很緊張，尤其是剛剛差
點遲到讓我的胃幾乎揪在一起。
「妳不舒服嗎？」
我抬起頭，一隻明顯地比我纖細許多的手遞了一片薄荷糖給我。
「妳好，我叫依笛。」她笑著說，「這給妳，會比較舒服哦。」
「謝謝。」我點點頭。那是我第一次無意識的接受陌生人的東西。
後來我才知道依笛是剛剛才結束的鋼琴比賽的第一名，跟她的感覺一樣，彈的曲子都很柔，柔的跟水一樣。
我沒什麼想像力，所以我不太會形容。
不過依笛倒是不大介意我沒認出她，她比較介意的是小默對她的感覺如何。
那大概要從一個月後的事情開始說起。
自從芸知道我認識依笛後就一直要我帶她過來介紹介紹。
我說好，然後小默也說要參加。
然後就決定在學校的籃球場見面，因為小默想打籃球。
「打籃球那麼有趣嗎？」在黃昏時，學校的籃球場被夕陽照耀，我這樣子的問小默。
「或許是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唷。」芸開玩笑著。
怎麼可能，我還是把功課看的很重啊！小默說完，投了一顆漂亮的空心三分球。
「可是你每次都丟下功課去打球啊？」依笛拿著幾罐飲料，剛好聽到了小默的話。
「反正我的功課比平好是事實。」小默笑著。
平指的是我，自從他們聽芸說完萬里與平的比喻後，就開始這樣的叫我。
真過分！我喊著。
「妳一直看著他啊？」我注意到了依笛的眼神，「妳喜歡他嗎？」
依笛紅著臉，不用回答我就明白了。
「為什麼呢？妳是喜歡他哪一點？」我很好奇。
她笑了笑。
＊
「沒有為什麼啊，就祇是喜歡而已。」
很單純的回答，我坐在沙發上想著。
在很久以前，我也曾經如此過。
學生時代的戀情大概是最單純的吧，不會有什麼愛情麵包的掙扎。
＊
高二的時候我常常往外跑，沒有目的的到處閒晃。
那天的天氣很藍，看了看天空，雲層被風吹的一點都不剩下，只有著一片淡藍色的天空，看起來像浮在空中的海一般。
「姐姐你好，可不可以填一下問卷？」
我接過了紙張跟筆，寫著上面的問題。我偷瞄了女孩一眼，大概小我兩三歲吧，應該是才上高一的樣子。
現在想起來，高一的時間似乎很多，整天就是發呆，像是上課的內容全然不重要般，渾沌的思想隨著風飛走。
或許是覺得上了高中吧，在暑假中心情大幅度的放鬆下來，開學時，心情的發條就再也轉不緊了。
「好了。」
我遞回東西，目送著女孩往下個人走去。
然後我的背被拍了一下。
「羽晴。」有一個男孩站在我後面。
他的聲音有點悶，那是我喜歡的男孩子，悠然。
「怎麼了？你好幾個月不見了。」我說，然後我聽到幾聲啜泣的聲音，「怎麼了，發生了什麼事情？」
「我父親去世了。」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。
我第一次看到他哭，他抱著我，不斷的哭。
連我自己都心碎了，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再想起父母離異的事情，但是他的哭聲又讓我想起了失去父親的滋味。
＊
我從櫃子裡翻出一隻手機，打開電源，淡淡的藍光照亮了我的臉龐。
通話紀錄裡有一個號碼，也是唯一的號碼，上面的日期停在五年前，電話的主人我曾經很熟悉，但是現在卻覺得有點陌生。
悠然不知道怎麼樣了，我摸著按鍵，突然有一股想打這個號碼的衝動。
可是我不敢。
不敢去面對可能不是我所期望的結果，我寧願去想像，去保有這個希望，縱使非常渺茫。
悠然他還用著這隻手機，我是這麼希望的，雖然我知道，他這隻手機只用過一次。
＊
在跟悠然見面的幾天後，我在家裡無聊，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。
手機上的號碼我之前沒看過，不過我知道是悠然的，因為他以前從來不用那隻手機。
「悠然？」我問，「你還好吧？」
「還好。」他遲疑了一下，「我要走了。」
「走？你要去哪？」我被嚇到了，從床上跳起來。
「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，或許很短，或許很長，我不知道期限，也可能是永遠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我只能說出這句話。
「我不知道，我只想這樣子流浪在世界上。」他笑了，「不用擔心我。」
不知道怎麼回事，聽了悠然的話，我只知道哭。
我開始哭了起來。
哭的很傷心，很久很久。
＊
現在想起來，悠然似乎是刻意迴避我們之間的那種曖昧不明的關係。
可是我不想啊，我只想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喜歡他，可惜來不及了。
如果最後一次見面時說出來，他會不會留下來？
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。
只要錯過，就不可能開始。
這是一個很悲傷的事實。
＊
悠然要離開台灣的那天下午，我跑到機場去送他。
他看起來更削瘦了，不知道是因為他父親還是身上的病，或許兩項都有。
「嗨。」他看到我，笑了。
可是我笑不出來。
「不要哭哦，」他還是在笑著，「會變醜的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可是我們沒辦法見面了啊，我在心中大喊。
他還是在笑。
「我打算先到英國去，聽說那裡的麥田很廣。」他自顧自的說，「我父親留下了很多錢，所以我不用擔心旅費。」
他還是在笑。
「悠然，你……」我的指尖顫抖，想去摸他的臉
「我現在只能笑，要不然我就會哭出來。」他還是在笑，很勉強的笑，「我不想要妳擔心。」
「笨蛋……」我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他扶住了我。
「我要走了，時間要到了。」還是一樣溫柔的聲音。
「喂，你什麼時候回來？」在他往前走去的時候，我的手圍成一個圈放在嘴邊大喊。
「不知道，或許……」他的話沒說完。
直到最後我們兩個都沒說再見，我們都在害怕吧，怕會期待再見到彼此，然後才想起已經互相失去對方了。
＊
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來，我退了一步，拉起窗簾，站到窗戶旁的陰影中，只留著指尖還有日光，屋子裡又回覆陰暗的狀況。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，而我卻好像一點一點的被時間侵蝕，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一般，毫無目的的到處晃著，像是被丟棄的靈魂一般。
不遠處，有兩個年輕男女在吵架，我看了一眼，年紀比我略大些。
不知道是怎麼回事，原本要轉頭就走的女生，在男生連番彎腰後，又恢復了之前笑嘻嘻的表情。
我又想起了芸，她總是表達出她所想要的，如果不行就算了，絕不會用其他的方式來讓人答應。
＊
「芸。」
「什麼事？」芸停下了手邊的打掃工作，看著我。
「妳就這樣子輕易的跟男朋友分手了，不會後悔嗎？」我問。芸在不久前發現了她的男朋友腳踏兩條船，毫不猶豫的，就跟他分手了。
「說不後悔是騙人的吧。如果真的不會的話，那代表的只是過去從來沒愛過而已。」芸想了一下。
「那妳為什麼還要分手呢？」
「不分是不行的吧？我是會變的，而愛也會變，如果硬要將已經變質的關係給硬塞在過去的框架裡，那受傷的不只是心，還有靈魂。」芸嘆了一口氣，「我知道妳的意思，羽晴，妳就是太習慣將過去和現在擺在同一個時空的座標了，也因此，妳常常會受到過去的影響而作出情緒性的反應。」芸很認真的，稱呼我的名字而不是用平。
我沒有話說，芸早就將我的個性給摸的一清二楚了。
＊
時間要到了，我看著時鐘。
不知何時，我的眼淚掉了下來，大概是因為回憶的緣故。
芸說的果然沒錯，只要一想起過去我就會毫不自覺的沉溺下去。
拿起身旁的面紙，我擦了擦臉。
我走到門口。
黑漆漆的，我差點被椅子絆倒。
不同的是，這一次沒有人會來扶我。
一切都要靠我自己，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。
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。
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？我泡著咖啡想。那是高二段考完的當天吧，像被禁錮已久的猛獸一般，突然的就群起暴動起來，恍恍惚惚間，又到了下次段考。我看了看手錶，數字的跳動象徵著我的過去正進入過往裡。
＊
那是在段考完當天的事。
芸背著黑色背包，手裡拿著一本課本，就這樣子站在教室門口半側著身，一手放在口袋裡。
「走吧。」她的語氣很輕鬆，像是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。
跟陽光一般的人，我常覺得，芸就是為了照亮別人所存在的。
芸將鞋帶拉的緊緊的，週遭的人群吵雜聲微微的像風吹一般，藍天上只有幾朵雲，很美好，但是我卻討厭。
「快走吧。」芸又催促了一聲。日光從樓梯間的隙縫照射在她的肩膀上，金黃色的光芒將影子給壓了起來。那是我第一次覺得人的背影可以這麼好看。
「妳知道什麼叫用功嗎？」芸突然問我。
「用功？」我像鸚鵡一般重複著字眼。太陽這時發昏般的照在我身上，我覺得很難過，但是也只能毫無怨言的承受著。
「算了，反正跟妳說妳也聽不懂。」芸哼著歌。
「對了……」我說，眼神飄向另一邊的教室。
「怎麼了嗎？」芸摸摸我的頭。她老是把我當成小孩，雖然我抗議過好幾次，「考卷沒寫上名字？」
我才沒有！我說，我可是檢查了三四遍哪！
「可是妳還是挫一堆啊！」芸說，指著我手上用紅筆劃滿的題目卷，「妳這樣要如何上大學呀？」
「也沒那麼差吧？」我說。
「我打個比方好了，」芸略生氣的望著我，「我們成績的差距就像是日下萬里跟天野平一樣。」
「欸，我不知道妳也有在看漫畫耶。」
「我當然有看啊，只是不常罷了。」
＊
我握了握手中的飲料，它變的有些冷了。
其實我不愛喝咖啡，這只是一種習慣，也像是一種儀式，我可以藉由這種方式來連結與某人之間的記憶。
我突然想哭。
沒有任何理由，只是一種突然的衝動，雖然這種衝動我很熟悉。
我是一個由情緒左右生活的人，我很早就體認到這一點了。
＊
「會痛嗎？」芸低下頭說。
痛死了！我摸了摸頭。疼痛像是酷刑一般的侵襲著我的頭，而籃球正在旁邊滾動。
「對不起，請問……」男生跑了過來，很可能是要問那顆籃球的事情
「這個對吧？」芸拿起球，「你們是怎麼打的啊，砸到人了耶！」
「對不起對不起……」男生不斷的點著頭。
「不要罵他了啦，他好可憐哦。」我說，彷彿被丟到的不是我。
在陽光下，我清楚的看到那個男生的汗水沿著衣服滴下，一滴一滴的。
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小默，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這樣認識他。
畢竟被籃球打到而認識是一件討厭的事。
他後來就跟我們成了好朋友，雖然芸偶爾會拿這件事情來罵他，基本上，我們之間還算是蠻平靜的。
＊
我看著牆上的照片，我們幾個人歪七扭八的站在鏡頭前面，好像有人沒站穩，不過我想不起來是誰。
應該不是我，應該。
要出門的時候有好幾次差點跌倒，我拉緊球鞋的鞋帶，讓鞋子能安穩的掛在我腳上。
左手拉起一個圓，右手再繞過去，四分之三的時候從中間拉起來，我照著依笛教我的方法作。
依笛總是很溫柔，而且神經大條，不過她從來不承認後面那一點。
如果是我也不會。
＊
我第一次見到依笛是在小提琴的比賽會場。我很緊張，尤其是剛剛差
點遲到讓我的胃幾乎揪在一起。
「妳不舒服嗎？」
我抬起頭，一隻明顯地比我纖細許多的手遞了一片薄荷糖給我。
「妳好，我叫依笛。」她笑著說，「這給妳，會比較舒服哦。」
「謝謝。」我點點頭。那是我第一次無意識的接受陌生人的東西。
後來我才知道依笛是剛剛才結束的鋼琴比賽的第一名，跟她的感覺一樣，彈的曲子都很柔，柔的跟水一樣。
我沒什麼想像力，所以我不太會形容。
不過依笛倒是不大介意我沒認出她，她比較介意的是小默對她的感覺如何。
那大概要從一個月後的事情開始說起。
自從芸知道我認識依笛後就一直要我帶她過來介紹介紹。
我說好，然後小默也說要參加。
然後就決定在學校的籃球場見面，因為小默想打籃球。
「打籃球那麼有趣嗎？」在黃昏時，學校的籃球場被夕陽照耀，我這樣子的問小默。
「或許是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唷。」芸開玩笑著。
怎麼可能，我還是把功課看的很重啊！小默說完，投了一顆漂亮的空心三分球。
「可是你每次都丟下功課去打球啊？」依笛拿著幾罐飲料，剛好聽到了小默的話。
「反正我的功課比平好是事實。」小默笑著。
平指的是我，自從他們聽芸說完萬里與平的比喻後，就開始這樣的叫我。
真過分！我喊著。
「妳一直看著他啊？」我注意到了依笛的眼神，「妳喜歡他嗎？」
依笛紅著臉，不用回答我就明白了。
「為什麼呢？妳是喜歡他哪一點？」我很好奇。
她笑了笑。
＊
「沒有為什麼啊，就祇是喜歡而已。」
很單純的回答，我坐在沙發上想著。
在很久以前，我也曾經如此過。
學生時代的戀情大概是最單純的吧，不會有什麼愛情麵包的掙扎。
＊
高二的時候我常常往外跑，沒有目的的到處閒晃。
那天的天氣很藍，看了看天空，雲層被風吹的一點都不剩下，只有著一片淡藍色的天空，看起來像浮在空中的海一般。
「姐姐你好，可不可以填一下問卷？」
我接過了紙張跟筆，寫著上面的問題。我偷瞄了女孩一眼，大概小我兩三歲吧，應該是才上高一的樣子。
現在想起來，高一的時間似乎很多，整天就是發呆，像是上課的內容全然不重要般，渾沌的思想隨著風飛走。
或許是覺得上了高中吧，在暑假中心情大幅度的放鬆下來，開學時，心情的發條就再也轉不緊了。
「好了。」
我遞回東西，目送著女孩往下個人走去。
然後我的背被拍了一下。
「羽晴。」有一個男孩站在我後面。
他的聲音有點悶，那是我喜歡的男孩子，悠然。
「怎麼了？你好幾個月不見了。」我說，然後我聽到幾聲啜泣的聲音，「怎麼了，發生了什麼事情？」
「我父親去世了。」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。
我第一次看到他哭，他抱著我，不斷的哭。
連我自己都心碎了，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再想起父母離異的事情，但是他的哭聲又讓我想起了失去父親的滋味。
＊
我從櫃子裡翻出一隻手機，打開電源，淡淡的藍光照亮了我的臉龐。
通話紀錄裡有一個號碼，也是唯一的號碼，上面的日期停在五年前，電話的主人我曾經很熟悉，但是現在卻覺得有點陌生。
悠然不知道怎麼樣了，我摸著按鍵，突然有一股想打這個號碼的衝動。
可是我不敢。
不敢去面對可能不是我所期望的結果，我寧願去想像，去保有這個希望，縱使非常渺茫。
悠然他還用著這隻手機，我是這麼希望的，雖然我知道，他這隻手機只用過一次。
＊
在跟悠然見面的幾天後，我在家裡無聊，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。
手機上的號碼我之前沒看過，不過我知道是悠然的，因為他以前從來不用那隻手機。
「悠然？」我問，「你還好吧？」
「還好。」他遲疑了一下，「我要走了。」
「走？你要去哪？」我被嚇到了，從床上跳起來。
「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，或許很短，或許很長，我不知道期限，也可能是永遠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我只能說出這句話。
「我不知道，我只想這樣子流浪在世界上。」他笑了，「不用擔心我。」
不知道怎麼回事，聽了悠然的話，我只知道哭。
我開始哭了起來。
哭的很傷心，很久很久。
＊
現在想起來，悠然似乎是刻意迴避我們之間的那種曖昧不明的關係。
可是我不想啊，我只想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喜歡他，可惜來不及了。
如果最後一次見面時說出來，他會不會留下來？
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。
只要錯過，就不可能開始。
這是一個很悲傷的事實。
＊
悠然要離開台灣的那天下午，我跑到機場去送他。
他看起來更削瘦了，不知道是因為他父親還是身上的病，或許兩項都有。
「嗨。」他看到我，笑了。
可是我笑不出來。
「不要哭哦，」他還是在笑著，「會變醜的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可是我們沒辦法見面了啊，我在心中大喊。
他還是在笑。
「我打算先到英國去，聽說那裡的麥田很廣。」他自顧自的說，「我父親留下了很多錢，所以我不用擔心旅費。」
他還是在笑。
「悠然，你……」我的指尖顫抖，想去摸他的臉
「我現在只能笑，要不然我就會哭出來。」他還是在笑，很勉強的笑，「我不想要妳擔心。」
「笨蛋……」我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他扶住了我。
「我要走了，時間要到了。」還是一樣溫柔的聲音。
「喂，你什麼時候回來？」在他往前走去的時候，我的手圍成一個圈放在嘴邊大喊。
「不知道，或許……」他的話沒說完。
直到最後我們兩個都沒說再見，我們都在害怕吧，怕會期待再見到彼此，然後才想起已經互相失去對方了。
＊
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來，我退了一步，拉起窗簾，站到窗戶旁的陰影中，只留著指尖還有日光，屋子裡又回覆陰暗的狀況。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，而我卻好像一點一點的被時間侵蝕，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一般，毫無目的的到處晃著，像是被丟棄的靈魂一般。
不遠處，有兩個年輕男女在吵架，我看了一眼，年紀比我略大些。
不知道是怎麼回事，原本要轉頭就走的女生，在男生連番彎腰後，又恢復了之前笑嘻嘻的表情。
我又想起了芸，她總是表達出她所想要的，如果不行就算了，絕不會用其他的方式來讓人答應。
＊
「芸。」
「什麼事？」芸停下了手邊的打掃工作，看著我。
「妳就這樣子輕易的跟男朋友分手了，不會後悔嗎？」我問。芸在不久前發現了她的男朋友腳踏兩條船，毫不猶豫的，就跟他分手了。
「說不後悔是騙人的吧。如果真的不會的話，那代表的只是過去從來沒愛過而已。」芸想了一下。
「那妳為什麼還要分手呢？」
「不分是不行的吧？我是會變的，而愛也會變，如果硬要將已經變質的關係給硬塞在過去的框架裡，那受傷的不只是心，還有靈魂。」芸嘆了一口氣，「我知道妳的意思，羽晴，妳就是太習慣將過去和現在擺在同一個時空的座標了，也因此，妳常常會受到過去的影響而作出情緒性的反應。」芸很認真的，稱呼我的名字而不是用平。
我沒有話說，芸早就將我的個性給摸的一清二楚了。
＊
時間要到了，我看著時鐘。
不知何時，我的眼淚掉了下來，大概是因為回憶的緣故。
芸說的果然沒錯，只要一想起過去我就會毫不自覺的沉溺下去。
拿起身旁的面紙，我擦了擦臉。
我走到門口。
黑漆漆的，我差點被椅子絆倒。
不同的是，這一次沒有人會來扶我。
一切都要靠我自己，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。
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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